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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韩叶]为报倾城（二十五）

转眼之间，柳絮尽消，青杏满枝，已是夏日悠长时节。

午后一场急雨，风吹荷萍，莲叶舒卷开合。韩文清处理完政事，不待雨停，便匆匆往赶回府中。云影忽动，夏霖沥沥，倒是难得的清凉。

春末起，叶秋的肚子便一日大似一日，连他自己也深感奇怪，对韩文清道，“近日可是我吃太多？居然胖了。”

韩文清心里有话，看他表情恬淡，又满口说不出来。叶秋的身世，原本便扑朔迷离。当日突然冒出来一个“太子”，朝廷内外无不轰然。然叶秋虽十三四岁年纪，已是身手不凡，佼佼天下人，又统领嘉世，三败漠北汹汹来敌，天下咸服，有“斗神”美誉。况且其人容貌文秀，与当今陛下有五六分相似，于是谣言渐歇，太子之位日益稳固。谁知竟然还有“鲛人”这一出！韩文清绞尽脑汁，却不知如何才能将原委讲清楚。无法，只得好声好气哄叶秋，说他不过大病初愈，一下不提防，吃胖了也是有的。

且说韩文清急匆匆回到府里，一进寝居，只见叶秋斜倚美人榻上，对着窗户，似在闭目养神。身边丢了三四本书并一个空药碗。他近些日子睡卧不宁，王杰希特开了一副宁神的药吃。韩文清叹口气，自床上揭了张薄被，轻手轻脚过去，将要盖上，叶秋醒了，睁开双目，道，“回来得忒早。”

“今天没什么事。”韩文清道，依旧将薄被盖到他小腹之上。掐指一算，叶秋怀孕堪堪五月有余，腹部微微隆起，曲线圆润。韩文清坐下，用手抚了抚叶秋的腹部，温言道，“好好的，看什么书？”

叶秋淡淡一笑，道，“怪闷的，我便请小宋将军取了几本书瞧着玩儿。”

韩文清道，“我这并无什么有趣的书，不如明儿请新杰写个单子，去买几本新的。”

叶秋道，“这兵法便挺有意思。”

以往他还是“斗神”之时，时常出言嘲讽韩文清，二人一言不合往往大打出手。韩文清倒是没怎么听过他谈论兵法，此时不由好奇，道，“怎么有意思？”

叶秋道，“兵法么，我看了看，说白了，同赶围棋儿一样。”

因为担心他长日无聊，韩文清教了他下围棋。不过他棋艺粗疏，也不过知道规则罢了。叶秋很是喜欢，拿着黑白子不放手。有时下的兴起，还唤王杰希来切磋。后来大约身体不适，精神倦怠，围棋也不玩了，偶尔打打谱。韩文清道，“你觉得，兵法同下棋一样？”

叶秋点了点头，道，“归根到底，忖度人心耳。下棋么，猜测对方下一步怎么走。打仗么，猜测敌人怎么布阵。”说着一笑，“可惜，我并没有打过仗。”

韩文清拍拍他胳膊，道，“很有道理。”

叶秋又道，“我这肚子，愈发奇怪了些。一天天大起来，好像装了只瓜。”

韩文清忍俊不禁，道，“嗯。”

叶秋看着他的表情，道，“韩将军，你实话告诉我，我可是得了绝症？”

韩文清道，“不是。”

叶秋道，“如果不是，那有是为何？还巴巴地请了王大夫那个大小眼来。”

韩文清微一犹豫，说还是不说，一念之间，叶秋瞥他一眼，道，“若是我真的重病，你可千万要告诉我。在我死——”

“住口！”韩文清连忙喝止，道，“不许胡说八道。”他拉起叶秋的一只手攥在掌中，道，“你且信我——你不是病，这是……这是件好事情。”

叶秋疑惑，道，“好事情？”

韩文清道，“你切莫乱想，忧思过甚伤神，你原本底子就差，刚刚好好养了几日。”他想了又想，还是决定闭口不提真相。一来，鲛人之说太过蹊跷离奇，令人难以置信；二来，叶秋虽失忆，性子远较以往温吞，但大受刺激之后，说不定亦会过激；三来，韩文清自己私心考量，确实很想要这个孩子。莫名赐婚以来，他与叶秋日日相对，自觉感情日深。此时突然有了个孩子，简直意外之喜，时时嘴角含笑，唯恨不能昭告天下。既如此想着，又不免面露喜色，摸摸叶秋的脸，又忍不住轻轻抚摸他的肚子，口中只道，“等再过些日子……再过些日子，就告诉你。”

一直到七月间，霸图辖内风平浪静。齐州临东海，海境绵长，自古即为咽喉要冲。如今不但东瀛的倭人不来进犯，就连朝中亦是一派安宁，一道旨意也无。

张新杰道，“反常为妖。”

韩文清深以为然，道，“京中可有消息？”

张新杰道，“我原就奇怪，无缘无故，王杰希为何不返京？”

韩文清道，“的确。”

张新杰道，“估摸京中有什么事情，暂时瞧不出动静。”

韩文清道，“既来之则安之，还怕他们不成？”

张新杰道，“叶秋情况如何？”

韩文清一笑，道，“还好。”

张新杰摇摇头，道，“那你可告诉他了么？”

韩文清道，“我正犹豫。”

又说几句肖时钦的动态，各自分开。韩文清回到府里，叶秋大腹便便，卧在榻上，头枕一摞书，眉头紧皱。韩文清等了片刻，叶秋忽然腿一动，立时醒了，嘶声道，“我腿——”

他这是抽筋，韩文清立刻抱住他的腿，除了鞋袜，慢慢揉动。过了一会儿，叶秋方长出一口气，道，“好了。”

韩文清松开手，捡起掉落的几本书堆在一旁。叶秋扶着腰缓缓坐起，韩文清道，“有件事……我想要告诉你。”

叶秋看向他，一双眼睛微微挑起，道，“何事？”

韩文清将他拉过来，手放到他腹上，沿着曲线缓缓来回抚摸几下，终于下定决心，一咬牙开口道，“阿秋，你这个，并不是病。”